第79章對我說那三個字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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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景年點頭，開始切豆腐幹。他動作不熟練，很慢但一板一眼，神情自若頗為認真。他先用平刀把豆腐幹切成三片，再摞起來切成細絲。切完三片後，他看看成品，用手指撥散，似乎不賴。他的手指潔凈修長，指甲蓋圓白飽滿。雙手沒有一點疤痕。
我盯著他的手，又看自己手上的幾塊疤。有某年夏天吃第一個西瓜時心急切到左手，食指上留下月牙形狀的疤痕；有某次學做白斬雞，斬雞的時候斬到左手拇指削掉指尖的疤痕……除了看得見的，看不見的更多。
我能活到這麽大歲數，也是種成功。
蕭景年欣賞完自己的作品，扭頭看我洗菜。我把菜一放，手在抹布上蹭兩下趕緊揣兜裏。
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腕從兜裏拎出來，另一只大手托著我的手 。我已經神智渙散，不知道蕭景年在看手上的汙漬，還是疤痕。他把我的手放回兜裏，開始洗水槽裏的菜。
……
飯後。我在廚房收拾。油煙味在衣袖上逗留。音樂在身後流淌。熟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。
“蔣茹，我，準備好了。你呢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準備好做你的暖爐。你準備好了沒？”
電話鈴聲突然響起。
蕭景年拿出手機。屏幕上面顯示：朗園蘇丹。
“先接電話吧。”我說。
我手拿抹布輕輕擦著臺面。油煙機上兩顆燈光正好打在手上。手被照的纖豪畢現。
蕭景年接了電話，放我手邊，開免提。
“蕭總，還沒休息吧？”
蘇丹的聲音一貫軟糯糯。
“沒有。”
蕭景年的聲音淡漠又中氣十足。
“今天下午回去之後，我仔細考慮了一下。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不止下午談的項目，可以更多、更廣、更深。”
“可以考慮。”
“聰明人一點就透。跟你說話真的很愉快！這些年……我們打過不少交道，你了解我的，我一般不輕易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。今天有個想法，說給你聽聽啊！”
“說吧。”
“我一直單身。你單身也快兩年。之前我當你還沒走出那個陰影。那次你和她一起出現在酒會上，說明你已經走出陰影了。後來，我以為你會對那女孩負責任。沒想到今天碰巧遇到她和他男朋友，他們很登對。那麽，我和你……應該可以……有更進一步的發展。你說呢？”
“蘇總，謝謝你看得起我。談合作求之不得，談其他的……不可能。”
“蕭總，你這麽緊張做什麽？我開玩笑的。別當真啊！”
“……”
“聽說，你在找人作擔保貸款。怎麽不來找我？我們這麽熟，不找我可是看不起我喲！”
“好的，有空去找你。謝謝。”
“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我盯著手機。
蕭景年又問：“你準備好了嗎？”
“我……身上都是油煙味。還沒刷牙。哦……對了，糖放哪裏了？我想吃糖。今天有好多牛軋糖……”
結結巴巴還沒說完，一包牛軋糖已在我眼前。
客廳裏樂曲終了。廚房裏也沒有一絲聲響，鍋碗瓢盆，亮光閃閃，如交響樂開場前的片刻留白。
他已經問了三遍“你準備好了嗎”，在等我答覆。
他眼裏含著水波，散發著蜜糖般誘人的光；鼻翼白凈，像牛軋糖裏白花生仁的顏色；紅潤的嘴唇，那樣的唇咬起來一定像香腸一樣又軟又彈。
他一句話沒說，只看著我。我心裏說了一百遍準備好了。於是我沖他笑笑，張嘴說：“笨一點沒關系。不用太聰明。”
說完我覺得不妥，接著說：“還沒下雪，冬天還沒到…… ”這句更不妥了。
一緊張就胡言亂語。我緊張什麽呢？好像是因為蕭景年屈尊降貴跟我婚後談戀愛。又好像因為高高在上的蘇丹被他一口回絕。或者因為自卑到不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擁有這麽完美的他。
我把牛軋糖往兜裏塞，直到塞得口袋鼓囊囊。以前每次離開家門時，奶奶總往我口袋裏塞滿牛軋糖……
蕭景年突然開口了，“上海一般不下雪。”
淡定的語調令我想起那一天早上他說：“怎麽老是跑客衛洗漱？怕我偷襲你？”
我說：“你不用為潛我的事情愧疚。你長這麽帥，我沒吃虧。真的。你沒虧欠我什麽。”
他說：“我知道自己帥。但唯一想潛的人只有你。愧疚一輩子也認了。”
我說：“你不用因為愧疚對我負責。我生命力強，隨遇而安。”
他把著廚房的門，擋在我前面，衣領開口處的肌膚就在我嘴邊。
“我要負責的人和事很多，不多你一個。而且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，從不半途而廢。”
他說話時的表情，和在“古建築保護論壇”上發言時一樣。
我和他口中的“人和事”，是一樣的待遇。
突然很想撩起他的衣服，鉆進去看他的腹肌是不是六個月前的樣子。可就是沒聽見他對我說那三個字。
我擡起頭，“蕭先生，對我說那三個字，有那麽難嗎？”
“哪三個字？”他問。
“我……”
電話又來了。像電視劇播到男女主角要接吻的戲時突然插播廣告那樣讓人抓狂。
我本想提醒蕭景年愛情的十三道風味菜上桌前的前菜－－“我愛你”三個字必不可少。
蕭景年掐掉電話。電話鈴聲繼續。他接了。
“蕭總，著火了。”
“哪裏？”
“XXXX園區，1號樓1樓。”那是黎幼天實驗室的地址。
“119打了嗎？”
“打了。”
“我馬上到現場。”
蕭景年拿了外套和鑰匙出門，對我說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我拎上包，“我跟你去，看看黎幼天。”
我們趕到現場，火勢已經控制住。情況並不嚴重。火災由電路問題引發，幸好沒有擴大，只影響到會議室和上面夾層的休息室。百盛派駐這裏的物業管理負責人也到了，陪蕭景年查看現場。
黎幼天的實驗室是我找裝修隊來施工。因為當時整片廠房百盛還沒有接手，基礎設備包括消防改建還沒做。消防設備雖然後來增補上去，但是受現場已裝修的限制，還是有死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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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盯著他的手，又看自己手上的幾塊疤。有某年夏天吃第一個西瓜時心急切到左手，食指上留下月牙形狀的疤痕；有某次學做白斬雞，斬雞的時候斬到左手拇指削掉指尖的疤痕……除了看得見的，看不見的更多。
我能活到這麽大歲數，也是種成功。
蕭景年欣賞完自己的作品，扭頭看我洗菜。我把菜一放，手在抹布上蹭兩下趕緊揣兜裏。
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腕從兜裏拎出來，另一只大手托著我的手 。我已經神智渙散，不知道蕭景年在看手上的汙漬，還是疤痕。他把我的手放回兜裏，開始洗水槽裏的菜。
……
飯後。我在廚房收拾。油煙味在衣袖上逗留。音樂在身後流淌。熟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。
“蔣茹，我，準備好了。你呢？”
“啊？”
“我準備好做你的暖爐。你準備好了沒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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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先接電話吧。”我說。
我手拿抹布輕輕擦著臺面。油煙機上兩顆燈光正好打在手上。手被照的纖豪畢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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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蕭總，還沒休息吧？”
蘇丹的聲音一貫軟糯糯。
“沒有。”
蕭景年的聲音淡漠又中氣十足。
“今天下午回去之後，我仔細考慮了一下。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不止下午談的項目，可以更多、更廣、更深。”
“可以考慮。”
“聰明人一點就透。跟你說話真的很愉快！這些年……我們打過不少交道，你了解我的，我一般不輕易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。今天有個想法，說給你聽聽啊！”
“說吧。”
“我一直單身。你單身也快兩年。之前我當你還沒走出那個陰影。那次你和她一起出現在酒會上，說明你已經走出陰影了。後來，我以為你會對那女孩負責任。沒想到今天碰巧遇到她和他男朋友，他們很登對。那麽，我和你……應該可以……有更進一步的發展。你說呢？”
“蘇總，謝謝你看得起我。談合作求之不得，談其他的……不可能。”
“蕭總，你這麽緊張做什麽？我開玩笑的。別當真啊！”
“……”
“聽說，你在找人作擔保貸款。怎麽不來找我？我們這麽熟，不找我可是看不起我喲！”
“好的，有空去找你。謝謝。”
“再見。”
“再見。”
我盯著手機。
蕭景年又問：“你準備好了嗎？”
“我……身上都是油煙味。還沒刷牙。哦……對了，糖放哪裏了？我想吃糖。今天有好多牛軋糖……”
結結巴巴還沒說完，一包牛軋糖已在我眼前。
客廳裏樂曲終了。廚房裏也沒有一絲聲響，鍋碗瓢盆，亮光閃閃，如交響樂開場前的片刻留白。
他已經問了三遍“你準備好了嗎”，在等我答覆。
他眼裏含著水波，散發著蜜糖般誘人的光；鼻翼白凈，像牛軋糖裏白花生仁的顏色；紅潤的嘴唇，那樣的唇咬起來一定像香腸一樣又軟又彈。
他一句話沒說，只看著我。我心裏說了一百遍準備好了。於是我沖他笑笑，張嘴說：“笨一點沒關系。不用太聰明。”
說完我覺得不妥，接著說：“還沒下雪，冬天還沒到…… ”這句更不妥了。
一緊張就胡言亂語。我緊張什麽呢？好像是因為蕭景年屈尊降貴跟我婚後談戀愛。又好像因為高高在上的蘇丹被他一口回絕。或者因為自卑到不認為自己可以輕易擁有這麽完美的他。
我把牛軋糖往兜裏塞，直到塞得口袋鼓囊囊。以前每次離開家門時，奶奶總往我口袋裏塞滿牛軋糖……
蕭景年突然開口了，“上海一般不下雪。”
淡定的語調令我想起那一天早上他說：“怎麽老是跑客衛洗漱？怕我偷襲你？”
我說：“你不用為潛我的事情愧疚。你長這麽帥，我沒吃虧。真的。你沒虧欠我什麽。”
他說：“我知道自己帥。但唯一想潛的人只有你。愧疚一輩子也認了。”
我說：“你不用因為愧疚對我負責。我生命力強，隨遇而安。”
他把著廚房的門，擋在我前面，衣領開口處的肌膚就在我嘴邊。
“我要負責的人和事很多，不多你一個。而且我做事向來有始有終，從不半途而廢。”
他說話時的表情，和在“古建築保護論壇”上發言時一樣。
我和他口中的“人和事”，是一樣的待遇。
突然很想撩起他的衣服，鉆進去看他的腹肌是不是六個月前的樣子。可就是沒聽見他對我說那三個字。
我擡起頭，“蕭先生，對我說那三個字，有那麽難嗎？”
“哪三個字？”他問。
“我……”
電話又來了。像電視劇播到男女主角要接吻的戲時突然插播廣告那樣讓人抓狂。
我本想提醒蕭景年愛情的十三道風味菜上桌前的前菜－－“我愛你”三個字必不可少。
蕭景年掐掉電話。電話鈴聲繼續。他接了。
“蕭總，著火了。”
“哪裏？”
“XXXX園區，1號樓1樓。”那是黎幼天實驗室的地址。
“119打了嗎？”
“打了。”
“我馬上到現場。”
蕭景年拿了外套和鑰匙出門，對我說：“等我回來。”
我拎上包，“我跟你去，看看黎幼天。”
我們趕到現場，火勢已經控制住。情況並不嚴重。火災由電路問題引發，幸好沒有擴大，只影響到會議室和上面夾層的休息室。百盛派駐這裏的物業管理負責人也到了，陪蕭景年查看現場。
黎幼天的實驗室是我找裝修隊來施工。因為當時整片廠房百盛還沒有接手，基礎設備包括消防改建還沒做。消防設備雖然後來增補上去，但是受現場已裝修的限制，還是有死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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